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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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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第一次,带着寒气的月牙儿确是带着寒气。
它第一次在我的云中是酸苦,它那一点点微弱的浅金光儿照着我的泪。
那时候我也不过是七岁吧,一个穿着短红棉袄的小姑娘。
戴着妈妈给我缝的一顶小帽儿,蓝布的,上面印着小小的花,我记得。
我倚着那间小屋的门垛,看着月牙儿。
屋里是药味,烟味,妈妈的眼泪,爸爸的病;我独自在台阶上看着月牙,没人招呼我,没人顾得给我做晚饭。
我晓得屋里的惨凄,因为大家说爸爸的病……可是我更感觉自己的悲惨,我冷,饿,没人理我。
一直的我立到月牙儿落下去。
什么也没有了,我不能不哭。
可是我的哭声被妈妈的压下去;爸,不出声了,面上蒙了块白布。
我要掀开白布,再看看爸,可是我不敢。
屋里只有那么点点地方,都被爸占了去。
妈妈穿上白衣,我的红袄上也罩了个没缝襟边的白袍,我记得,因为不断地撕扯襟边上的白丝儿。
大家都很忙,嚷嚷的声儿很高,哭得很恸,可是事情并不多,也似乎值不得嚷:爸爸就装入那么一个四块薄板的棺材里,到处都是缝子。
然后,五六个人把他抬了走。
妈和我在后边哭。
我记得爸,记得爸的木匣。
那个木匣结束了爸的一切:每逢我想起爸来,我就想到非打开那个木匣不能见着他。
但是,那木匣是深深地埋在地里,我明知在城外哪个地方埋着它,可又像落在地上的一个雨点,似乎永难找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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